20.
时至今日,回想当初做这个决定,我都觉得无比正确。如果不是我伪装眼盲,或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整个事件的真像。但是,为了这个真像,我也失去了太多太多…
第二天,在医生的同意下,我搬回父母家中。演戏演全套,我一切行动,仍需人扶持。
因为怕母亲受不了这个刺激,我和父亲并没有告诉他罗远征遇害的事情,只说他去外地出差了,要很久才能回来。至于我的眼睛,则推说是不慎摔倒,头部淤血造成的暂时性失明。
古语说冷眼观人生,我这时的情形,很是差不多。单位的很多同志闻讯后都来看望我,我明明瞧得得清清楚楚,他们却以为我什么也看不到。
与我交好的忧心忡忡,与我交恶的阳奉阴违,看着他们或真或假的表情,如果不是我心中有着巨大压力,那倒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。
我跟支队长马云伟汇报了整个事件的经过,但有意识地剔除了一些我的猜测,尤其是怀疑身边存在内鬼的可能。因为我已经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,实在无法相信身边的任何人。
听过我的话,马云伟当场表示,这个案子必须彻查,他回去后立刻会向局领导请示,然后要嘱咐我保重身体,一切都交给组织了。
两天后,冯超从外地结束办案立刻赶过来。从他的表情中,我能看出他对我真的很关心,或许这就是他至今未婚的原因吧。
某一刻,我真想告诉他我能看得见,但是我又强行克制住,因为我实在不想让他牵扯进来,我不知道这个案子究竟有多大,还会死多少人。
在我的一再要求下,冯超开车带我来到支队,众人都对我的回归感到惊讶。马云伟告诉我,队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,但暂时还没有结果。
负责检验的技术员告诉我,通过DNA比对,白发与人皮具有同一性,确为舅舅身上的组织。同时,我也知道了,当时罗远征确实要给我打电话,他手机以拨出的号码是1350,确实是我手机开头四个数字。
我又让他们给我播放从全景画馆提取到的视频,对此我的解释是:“我想听听现场的声音。”
我装作茫然的抬头望向屋顶,但眼角却死死地盯着画面,我看到罗远征走进,看到他四处搜寻,看到他拍照,看到他打电话,看到一群人围过来,看到他躺在地上…
突然,我看到了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…
21.
视频中,一个人从倒下的罗远征身边走开,身子迅速划过画面,头部刚好在某一瞬间对准摄像头,赫然就是那晚肇事逃逸的皮卡车司机。
由于画布后隐藏着巨大的照明系统,馆内只装有几盏射灯,室内整体光调呈暗黄色,恰好与发生车祸的现场相同,我敢肯定我不会认错。
看到这里,我咬牙忍住泪水,使劲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中。
当时我真想立刻大喊,这个人一定就是凶手,但是我此时伪装眼盲,又如何能喊得出来呢。
真他妈的作茧自缚!
回到家中,我将冯超打发走。由于不知道外面是否有人监视,为了防止万一,我摸索着走到窗边,伸伸懒腰,两手胡乱划拉几下,装作笨拙的将窗帘拉上。
屋子里立刻暗了下来,我迅速坐在桌前,找出纸笔,将整个事件的发展脉络和我想到的各种疑点逐一列出,我觉得必须抓紧时间好好想一想了。
1、舅舅去世前一反常态,坚持要将尸体和收藏的画作焚烧,说明他的身体和画作中隐瞒某个秘密,而且当时他态度如此激烈,似乎预示着这个秘密必定事关重大。
2、舅舅去世后,有人立刻对他实施了扒皮,并绑架了帮他净身的马振国大阿訇,说明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真像。
3、我和罗远征无意中在那幅缩小的全景画中发现了舅舅的人皮,我拿着人皮去检验,罗远征去全景画馆核查,随后遭遇不幸。
以上就是事件的全过程,看似简单,但里面又蕴含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之处。
22.(本段涉及大量逻辑推理,符合个人职业习惯)
让我们一个个来分析:
1、舅舅的身体和画作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。据我回忆,那幅人皮画是舅舅在89年完成全景画馆工作之后绘制的,也就意味着他在当年便将皮肤割下。通过观察,目前只能看出是以一种极为精妙的手段纹制的,舅舅为什么要在身上纹出一个酷似自己的解放军战士,并嵌进画作中,是要暗示一些什么吗?
2、那伙幕后势力到底意欲何为。虽然一开始我设想他们不想让这个秘密重现人间,但是仔细想想,似乎并不是这样。一来是,舅舅带着这幅人皮画生活了几乎二十年,为什么他们迟迟不采取行动,很难说他们在舅舅死后才得知。二来是,舅舅生前留下遗言,必须焚烧尸体和画作,说明他已然决定将这个秘密毁去,那伙人此时再实施割皮行为,似乎有些多此一举。三来是,马振国大阿訇曾给舅舅净身,如果发现异常,为什么没有告诉家属,似乎只能说明舅舅的身体看起来还算正常,然而那伙人为什么又要绑架他呢。四来是,当时我发现舅舅被割皮后,曾和冯超等人重新用白布缠裹,我记得清清楚楚,除了后背,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其他伤口和疤痕,如果那块人皮意味着那个秘密,既然已经被舅舅自行取下,那伙人为什么又要在原位置再割一刀,依旧还是多此一举。
3、罗远征应该直接去全景画馆,为什么会在中途耽搁了将近一个半小时,这期间他去了哪里,为什么瞒着我。视频画面再现了罗远征被害的全过程,我发现他曾经愣了片刻,似乎发现一些异常,然后掏出手机给我打电话,他到底发现了什么,想对我说些什么呢?
围绕着这些疑点,我苦苦思索着,不知不觉,天色已经擦黑,由于拉着窗帘,屋内暗淡异常,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。
屏保是我与罗远征新婚时的合影,看着他灿烂地笑着,我的心又开始抽搐。
不对,我紧紧握住手机,快速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下,猛然意识到,自己疏忽了一个重要细节。
罗远征是一名数学教师,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,可以说过目不忘。而且他这个人比较内向,交际面不广,朋友极少,手机中从来不存任何人的电话,只用脑子来记,唯独我是例外,排在他通讯录的第一位,也是最后一位。那么当天在全景画馆中,如果他要给我打电话,为什么不直接翻查,而是拨号呢?
我站起身,快速地在屋中踱着步子。难道说,他要拨打的电话未必就是我,而是另外一个人,巧合的是,这个人的号码与我都是1350开头。
想到这里,我又忽然想起那台长城皮卡和黑色雅阁,他们悬挂的车牌均为沈阳,虽然经查是套牌,但是又为什么舍近求远,不套锦州本地的呢?难道他们来自沈阳,还是故意迷惑警方视线?
从这些人作案手段来分析,正如我之前推测那样,我们身边应该有着一双时刻窥探的眼睛,随时监控我们的动向,所以才能够达到如此缜密完善的程度。
但是舅舅死亡到入殓仅隔一天,他们的组织要是真的很严密,手段很高超,并且事先掌握全盘,似乎应该会预先弄到锦州的假牌子,可是他们偏偏使用了沈阳的拍照,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,他们并不是早有预谋,而是新近得知,由于时间仓促,只能结合自身的便利条件,利用沈阳套牌车,也就说明,他们必定来自沈阳方面。
可是问题再次出现了,舅舅是土生土长的锦州人,除了在鲁美求学,几乎一辈子生活在锦州,平素外出举办画展、授课也仅仅是匆匆而过,这些沈阳的凶手到底要做什么呢?
数不清的疑问如蛾子一般在我脑中飞来飞去,尽管我相通一些,但是更多的我却想不通。
突然,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,笨蛋,你怎么又忘记一件最重要的事呢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