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更斯的《匹克威克外传》风行英伦之时,如果说将来富人多是瘦子,穷人多是胖子,谁都会觉得是异想天开。脑满肠肥、大腹便便,是那时典型的富人形象。如今呢,肥胖症席卷发达国家,而在这些国家中,穷人中的肥胖症最为严重。走进富人区,则苗条的人明显多起来。可见,未来往往在我们的想象之外。那么,在现今这个开法拉利炫富的时代,如果说日后开车的多是穷人,富人反而很少开车出行一这种预言,是否会像贫富的胖瘦一样兑现呢? 《经济学人》不久前有一篇报道,提纲挈领地展望了汽车的前程:目前地球上有十亿多辆汽车。仅2011一年,就增加了6000万辆新车。预计到 2020年,世界汽车拥有量可能翻一番。在发达国家中,步行以外的旅行,有70%靠的是汽车。欧盟的汽车制造与服务业,雇佣着1200万人,即6%的就业人口。美国则有800万人靠此业谋生,占私营企业工作岗位的4.5%。在发达国家,除了偿还房贷外,另一项最大开支是用于汽车消费。毫无疑问,汽车,是世界经济的命脉。
不过,未来汽车拥有量的增长,将主要集中在发展中国家。发达国家的汽车拥有量已经到顶,甚至有可能下降。在20个发达国家,人口一直在增长的情况下,汽车旅行里程呈饱和状态。英法德日的汽车旅行里程,从1990年开始下降。美国是个例外,但在本世纪初也已经触顶。发达国家从总体上看,汽车旅行里程在2004年触顶,自2007年经济危机前开始下降。
根据对人口社会学的初步分析,我们能够颇有信心地推断这些现象是一个长期的趋势,而非一时经济波动所造成的短期失常。婴儿潮一代的前锋,即 1945年出生的人,今年已经67岁。这些发达国家第一代大部分人都开车的。如今开车的退休老人比任何时代都多。六十几岁的英国人中,79%有驾驶执照。美国60—64岁这个年龄层的人中,90%以上开车。这比任何年龄段的比例都高。这代人是最痴迷汽车的一代。他们年轻时,汽车象征着自由、财富、美国梦。汽车难以和他们的生命分开。然而,他们恰恰是马上要退场的一代。
新一代则大异其趣。这代人考驾照的年龄普遍偏晚。驾照拿得晚的人,一般开车比较少。英国一项研究揭示,快三十时领到驾照的,比起年轻十岁就开始开车的人来,开车要少30%。在德国,年轻的有车家庭在1998—2008年间从20%增加到28%,但开车的却少了。大家买了车,但越来越多的时间是放在那里,偶然才用。2001—2009年间,美国18—34岁年龄段年收入7万美元以上的阶层。公交使用增长了100%。当然,网络的流行,也使许多开车出行成为不必要。在英国,六分之一的零售是在网上进行,美国也达到了二十分之一。有研究表明,美国18—34岁这个年龄段以网络代替汽车的比例比任何年龄段都高。也许同样重要的是,年轻人越来越把汽车当成日常工具,而不是什么“美国梦”的象征,不是非追不可的时髦。
另一个潮流,则是城市化。在发展中国家,城市中刚富起来的中高产是汽车的主要消费者。在发达国家,农村地区最依赖汽车,城市则更靠公交、自行车、或步行。比如,美国30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中,无车家庭的比例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就不断升高,目前已达到13%;但在农村,只有6%的家庭无车。“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”估计,在发达国家,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,将从2010年的77%上升到2050年的86%。这意味着,将把快10%的发达国家人口从对汽车的依赖中解救出来。
特别需要注意的是,21世纪发达国家的城市化,和20世纪大为不同。汽车在20世纪的城市化中扮演了核心的角色。战后的美国代表着一个非常典型的模式。城市的发展围绕着汽车来演绎,城市化变成了郊区化式的铺张发展:中高产移居郊外;市区空洞化:贫困、高犯罪率和破败的学区,形成难以根治的城市病。为汽车服务的高速公路,则成为基础设施的骨干,使白领阶层得以在郊区的“睡城”和都市中心办公室之间每日远距离通勤,最终导致公路不堪重负,严重拥堵。这使郊外中高产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。
面临这些挑战,欧洲城市首先开始了去汽车化的进程。哥本哈根、阿姆斯特丹等城市,大力扩张自行车道,强化公交体系,同时减少停车位,增加停车费。伦敦、斯德哥尔摩、米兰等城市,以不同的形式征收进城的拥堵费。
美国也在讨论类似的计划。这次美国房市崩解后的复苏,清晰地显示了郊区化的没落和城市的复兴:城市中心和近郊的房价迅速反弹。比如,最近一年多来波士顿市内的租金连创历史最高,纽约市区特别是曼哈顿地区也房价飙升。与此相对的,则是所谓“远郊的死亡”。
有观察家指出,有钱人开始返回城市。他们对开车感到厌烦,希望在工作地点附近居住。这样的潮流如果继续看涨,那么城里的高房价就可能把穷人挤走,而富人少开车、穷人离不开车的现象,就不再是天方夜谭了。
|